以石比德 当下我们如何赏石(2)
丁先生是北京大学考古系高材生,他一直就是位好学敏求的学者型收藏家,对许多门类的古器物均有浓厚的兴趣,精深的研究。但作为一个具有独立意识和理性精神的现代知识分子,丁先生并不因此沾沾自喜,固步自封。这些年来,他站在全球文化的视野高度,重新思考中国赏石文化中一些至为关键的问题。其中一个问题就是:一千多年以来,我们的赏石传统和审美习惯,特别尊崇石头外形的“纯然天成”,不敢越雷池一步。即使对石头形态作人为的修整,也往往要依据“天然”为第一法则,刻意地去除人为的痕迹,竭力要做得“宛若天成”,天衣无缝。
这固然无关对错,但为什么不可以改变一下?“为什么‘人为’不可以向着‘非自然’的方向努力?为什么‘人为’不可以‘以变其美’?为什么‘人为’不能改变自然造化?造物固然可以为师,但千百年来为什么我们总是要‘师法自然’或者至今仍止步于‘师法自然’呢?”
多年来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他,一时找不到满意的答案。赏石要“向前看”,路在何方?尤其当丁先生在西方生活了许多年,对西方美术的发展历史有了相当认识,特别对罗丹、亨利·摩尔和赫普沃斯等雕塑大师的创作理念有了深入的了解后,他开始进一步诘问自己:“小说可以换个写法,音乐可以换个谱法,戏剧可以换个编法,绘画可以换个画法。为什么赏石不可以换个‘作’法?”
事实胜于雄辩,只有作品能证明一切。落实到具体的创作方法上,丁先生大刀阔斧,直截了当,采用简洁的“一刀”,将赏石切开,呈现出一个全新的线面关系和空间结构,将顽石从自然之物蜕变升华为艺术之物,从而赋予更多的精神内蕴。这一刀,意味深长。
《千年之石,只欠一刀》系列直接使用具有传统文化意味的中国赏石,每个大小从十几厘米到六七十厘米不等,姿态纷呈。计有太湖石三块、灵璧石十五块,灵璧石中还有一块比较少见的黄灵璧。突破千年审美桎梏,将这些赏石大胆“开刀”后,既让它们各自形成无法预料的块面和空间关系,又让作品本身宣告现代和传统的决裂,充满现代精神光华。
一刀制胜,其实真正做起来是不是有很多难度呢?我曾问丁先生。
丁老说,确实有许多意想不到的问题产生,开始时怎么切,什么角度,切开会是什么样子,都是问题。而且,石头又这么重,虽然有工人帮助制作,但全程都要自己拿主意,做决定,做选择。在具体切割制作的过程中,切坏了很多,一次次失败,可以说大半以上是废品。后来渐渐有了些经验,也常常有一些惊喜发生。比如那块最大的黄灵璧,开始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,一刀下去,切开来,发现里面竟有那么复杂曲折的结构和块面关系。
如果从更大的层面来看,丁文父的这些作品,令人联想起现代艺术史上杜尚的作品“小便池”,联想起意大利画家封塔纳在画布上的锋利“一刀”,在当代文化艺术界无疑具有特别的意义。丁老由学者向艺术家的大胆“转身”,魄力之外更多的是基于他对中国古典文化的热爱,和对中西方文化异同的深刻认识,还有他那大胆创新的精神,这一点尤其让人钦佩。
【编辑:田博群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