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衣裳 听诸子百家讲一堂服饰穿搭课(2)
这件事中,孔子好像是反对学生穿着华丽的,不喜欢“文胜质”;而在另一个故事中,孔子表达了对“质胜文”的态度。据《说苑·修文》记载,孔子曾经带着弟子去访问子桑伯子。子桑伯子是一位德能很高的隐士,与老子的观念相合,对穿着打扮、接人待物就少了讲究。所以,他那天既没戴冠也没穿待客的衣服。
孔门弟子看见有人对自己的老师不礼貌,很不高兴,就在回来的路上说:老师啊,你为什么要来见这样一个人呢?孔子认为,“被褐怀玉”做隐士是可以的,但他仍希望这个人能给社会带来更多益处。因此,孔子说:这个人“质”很美但没有“文”,我要说服他,让他“文”一点,这样就完美了。
其实,孔子所提倡的“文质彬彬”也是一种中庸态度,两边都不过头。这样的为人处世、穿着打扮,会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,所以后来成为中国社会最普遍的审美标准。这个标准不是单纯讲究美感,也不是单纯讲究实用,而是强调从内到外的综合修炼,对后世影响巨大。“被褐怀玉”是圣人的特征,只能是少数精英去追求;而“文质彬彬”则适合大众去追求。
孔子是儒家,他的服装观念也要有利于维护等级。在他出生时,上衣下裳、十二章纹、六冕制度都已经形成。所以,在建设官服体系方面,比如款式、色彩、花纹、配套,孔子并没有多下功夫,他主要把精力用于维护这个体系。
墨子:唯用是尊
然而,孔子维护的这个体系源于距离当时500多年前的《周礼》,难免让人产生复古的感觉,这在后来的墨子眼中是荒诞不经的。
墨子在《墨子·非儒》中,对此作了非常尖锐的剖析。他说,那些儒者说君子必须说古话穿古衣,然后才能称得上仁。但所谓古话古衣,也曾是当时的新东西,古人说了穿了,难道就不是君子了?这样说来,岂不是他们必须穿非君子的衣服、说非君子的话,然后才成为了仁者?墨子运用归谬法,使他的论辩有了很强的说服力。
墨子不赞成复古,甚至说“行不在服”,就是一个人伟不伟大仁不仁义,都跟服装没什么关系,所以不需要什么“文质彬彬”,服装只需要满足御寒遮体的需求即可,“故圣人之为衣服,适身体、和肌肤,而足矣,非荣耳目而观愚民也”(《墨子·辞过》)。圣人制作服装只追求合体、舒服就够了,并不是为了炫人耳目、蒙蔽他人——概括而言,就是“唯用是尊”。
墨子类似这样的言论,也出现在其他人的文章中。比如,汉代刘向在《说苑·反质》中讲了一段很好玩的对话。
有人问墨子,给你绫罗绸缎,有用吗?墨子说,我不喜欢,不是我想用的东西。为什么呢?他开始解释:假如今年是灾年,有人想给你名贵的珠宝作为美饰,但不许卖掉,同时有人可以给你一批粮食,珠宝和粮食不可兼得,你会如何选择?那人说,我当然是要粮食了。到这里,墨子似乎赢得了这次对话。
墨子的观念虽然与老子的“被褐怀玉”有相近之处,都反对修饰,但是墨子的观念更适用于贫苦百姓。在之后的两千多年里,生活在最底层的民众,其实也只能考虑服装的实用性。
屈子:志洁物芳
服装除了实用之外,还有非常重要的功能就是审美。当人们的生活达到足够水平时,审美需求就会蓬勃涌现。比墨子晚了一百年的屈原,就是那个时代的觉醒者。
屈原出生在楚国,是一位著名诗人。他的作品《涉江》,开篇就说了这样一句话,“余幼好此奇服兮,年既老而不衰”,我自幼就喜欢奇特的服饰,年纪大了仍然没有改变。很多人也是因为他的一句诗,把他划入奇装异服爱好者行列。
实际上,屈原所谓的奇服,只是与当时的着装习惯略有不同而已,并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而标新立异。相反,他所展示的奇服都具有坚实内涵和明确追求,严格地说,是“美服”。
比如,他所谓“奇服”的第一个特点是帽子很高,有一种巍峨之态。按《离骚》中的说法,无论是血统、生辰、名字、品格,他都自认为达到了这样的高度——有这样的高度,戴这样的高冠,不正是“文质彬彬”吗?
屈原服装的第二奇,是用红花绿叶来制作衣裳,看上去美不胜收。战国时期的男子,衣服上有花纹并不奇怪,屈原的特别之处是想把红花绿叶直接缝在衣服上。而他之所以如此,其实是为了推行他的政见。他把自己的政治主张命名为“美政”,而提出美政的人,首先应该给人以视觉美感,才会有说服力。